2 眼虫蜡(滴蜡、疼痛描写)
视野漆黑一片。
这里不存在有,自然也没有无,“虚无”一词在构词上就显得微妙。
罗兰想,觉得自己荒诞可笑,竟然在高潮过后的间隙里想这些有的没的——毫无意义的事。
大脑因为方才的宣泄而有些空白,时间每到这时就仿佛被无限拉长,他闭了闭眼,觉得自己很难有“享受”的余裕。
通常也是不会有的——因为生理上的状况——然而现在是一种截然不同的状态。
事情还没有结束,他想,甚至连那身为他某个侧面的幻影都还没有消失。
他在漆黑的某个角落窥探,鼻腔里闻到和半精灵一模一样的尘埃气息。
眼角忽地有一刹火光闪起。
罗兰抽动着身体。
那光芒在刹那间将他从那片空白中拽回,黑暗突地有了重量,让他回到了自己的躯体。
肉体沉重,神经因此而微痛,他扭过头看向那光源,荧光花的光芒因此得以投入他眼中。
微光下,奈罗夫的身影还被另一簇火光照亮,半精灵看了一会儿,才意识到那火光正是从奈罗夫掌中发源的。
——是黑暗精灵贵族的特殊能力。
罗兰恍惚间意识到。
他曾经听说过,流有贵族血统的这些人能使用类似法术的力量。
那力量不强,像这样的火焰也只是有一定温度,虽然会带来疼痛,但无法烧伤他人。
因而,这种力量被认为是琳德海尔的馈赠,尤其是火焰——火焰是女神的象征。
现在那团象征正在罗兰眼中跳动。
半精灵因而再度抽动了一下身体,继续让那团光投进他眼底。
“你觉得他在做什么?”幻影在这时开口。
那声音不过是他思绪的残像,回音般在他耳道中蜿蜒,罗兰轻轻抿住唇,终究没有回答。
幻影不知道答案,他也不可能知道;唯一知道答案的只有奈罗夫,他正在转身,脸上挂着微笑。
“想知道我在做什么吗?”他问。
一时间,那身影与幻影糟糕地重叠在一起,让罗兰只想干呕。
但他总能克制住自己本能的冲动,垂下眼睛,顺从地回答:“无论主人对奴隶做什么都没关系。”
“是吗?”奈罗夫喉里的声音令人不快,“——你知道眼虫吗?”
罗兰的瞳孔收缩了。
他当然知道,这名词虽然一直相当遥远,却也一直在脑海的某个角落。
——那是种相当难取得的虫子,但它并非以此闻名,它更加出名的……
“你还没试过眼虫蜡吧?”奈罗夫带着狰狞的微笑说。
半精灵在他的话语下微颤。
奈罗夫说对了,他的确甚至从未见过眼虫蜡,可这不意味着他不知道它。
眼虫太难以获得,以至于很少有人舍得在区区一个半精灵身上使用它的蜡。
罗兰听说那种蜡有独特的刺激成分,一旦滴落将会带来剧烈的疼痛,而其本身亦有着极优秀的特性:
本身能以低温熔化,但在融化后加入别的材料将会变得坚韧且耐高温。
简而言之。
极佳的彩绘材料。
幻影发出尖锐的嘲笑:“你的选择没有任何意义。”
罗兰又何尝不知道这点——从一开始,询问就只是一种单方面的乐趣。
他不是享受乐趣的那方,于是询问就变成了某种形式羞辱。
“你喜欢吗?”奈罗夫变本加厉地问道。
“我……奴隶……”罗兰险些咬了舌头,“只要是主人给的,都喜欢。”
“不,你不喜欢,你怎么可能喜欢这种东西?”幻影说。
“主人的东西是最好的。”半精灵说。
“说谎。”幻影冷笑。
“无论主人对奴隶做什么,都没有关系。”
“彻头彻尾的谎言!”
那声尖锐的咆哮刺得耳膜生疼,可那幻影本身却在此之中淡去,变成了奈罗夫的影子。
黑暗精灵贵族不知什么时候已走到了他身边。
“趴好。”他说,声音沾沾自喜得像是块满是油的肥肉,放在火上一烤,便发出“滋滋”声响。
罗兰不声不响地照着他说的做了,他的身体紧紧贴在地上,眼睛注视着地板上看不见的缝。
奈罗夫就在他近侧,目光直勾勾地注视着地上的半精灵——罗兰看不到他的目光,所有这些都不过是猜测。
但他想,八九不离十。
半精灵这样想着、抿了抿唇。
奈罗夫手中的东西就在这时倾倒而下。
“滋”——
“……!”
蜡中蕴涵的化学物质在接触到皮肤的一瞬间发挥了它最大的效用。
疼、疼、疼。
脊背像被火烧了,
像有道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在上面、并且感觉不停地残留。
不可能经受得住——如果奈罗夫真的如他所想的那样——不可能、绝对不可能——
幻影好似又在某处发出笑声,他在说“看吧”,以一种蔑视的目光注视着他自己。
罗兰的神经冲破了意志设下的重重界限,它猛地主导身躯抽动,手臂狠狠撞向地面。
——一种疼痛无法缓解另外一种疼痛。
“停下!”奈罗夫的喝止从彼岸传来,“该死,停下!”
在那声音传抵半精灵耳中前,奈罗夫就已经厌倦了口头的命令。
他一脚踩住罗兰的脊背,物理上制止了半精灵的动作。
“咕……咳……!”
疼痛本就导致呼吸急促。
被踩住脊背的动作又压迫了肺部。
罗兰瞬间呛咳出声,眼前因霎时的缺氧而漆黑一团。
然而动作是着着实实地停下了,熔化的蜡得以在他背上顺畅地流淌。
“咕啊……啊呜……”
新的流动带来新的疼痛。
事情由是进入了糟糕的循环。
“总是会变成这样。”幻影说,“没有好事会发生。”
罗兰倒是听不出他这话带着什么样的情绪——他根本无暇去想这一问题。
他只觉得背上的皮肤正被不断地刺痛,而奈罗夫已对他的痛苦完全失去了兴趣。
——对一个施虐者来说,这很少见。
在痛苦的间隙,罗兰总算能意识到这是为什么:落在他身上的蜡有着明确的流向。
它们正按照奈罗夫的想法在他的脊背上描绘着。
罗兰又想起那幻影的声音,那个毫无意义的选项,他在抽痛之中嘲笑自己,呼吸急促且低效——他几乎感觉不到它的作用。
蜡留下了第一笔,罗兰猜想着它的颜色,当他思索这点时,令人痛恨地意识到之后一定还会有更多更多颜色出现。
对于糟糕之事的预期像另一只踩在他身上的脚,他又想起那个问题,好像真真切切地有声音在耳边回响:
“真的顺从了,会不会更好?”
——如果是那样,即便这份疼痛也能变成甘美的享受。
哪怕再痛苦,也能凭毫无一物的空洞意识去接受。
罗兰睁开眼睛,眼前因疼痛而煞白一片,他喉间发出间断的“啊”、“啊”声,感觉到背上那疼痛的笔触不断向下。
它碰触到了他的臀缝。
身体险些做出了如实的反应,它险些猛地弹起,像一只濒死的动物。
但他活着。
因此压抑住了本能的冲动,摆出了逆来顺受饿姿态。
“啊……呜啊……”
“身体颤得不像话啊。”幻影说。
“你看起来很爽的样子嘛。”奈罗夫说。
罗兰的眼角抽动,张着嘴、艰难地发出声音来:“好疼……好爽……”
幻影以怜悯并憎恶的目光注视着他。
而精灵贵族发出一串鄙夷又满足的爆笑。
世界就在这相异的态度间变得扭曲,遥远混沌的光影如隔着水面窥探岸上。
在他火焰般的疼痛里溺水,奈罗夫手中的蜡一点点在他身上覆盖出施虐者想要的模样。
“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吗?”他一边转动着手腕一边说道。
“啊……哈……谢、谢谢……主人……!”
自这之后奈罗夫便不再开口。
只有疼痛从他手上不断流泻,它们绵密又细致,一寸一寸地覆盖住他的身体。
罗兰无处挣扎,便只能趴在地上喘息,他睁开眼睛又闭上眼睛,某个瞬间猛然惊觉这两者间并没有什么分别。
“啊啊、咕咿……”无意义的言词和唾液一起从嘴角涌出,“谢……咕咿、谢谢……主人……”
“他没有让你说话。”幻影轻声地说。
半精灵勉强地扯了扯唇角,吐出一个没有声音的声音。
——但是,他也没有制止。
“奴性。”